“小新啊？又回来了，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了吗？”老婆婆出门收摊，看到我有些惊讶。
“阿婆，我刚才真的来过这里吗？”我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对呀，跟小末一起来的。”老婆婆背着手，呵呵地笑着，“有段时间没见你们姐弟了，怪想你们的，有空多领着你姐姐来我店里陪我这老婆子聊聊天，有机会啊，我把我孙子介绍给你姐姐认识认识。”
“嗯，您忙吧，晚上太闷了，我在这吹会风。”我随口编了个理由，并没有精力哄老婆婆开心。
其实这个理由很离谱。
四月份的天，春寒料峭，那风打着旋儿拍在人身上，穿着毛衣都得被拍一哆嗦。
老婆婆担忧的看着我，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店里。
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。
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，这里又地处偏僻，路上已经见不到人影了。
我倔强而偏执地蹲在路中央，抱着膝盖目视前方。
“吱呀。”
轻轻的开门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。
我好像浑身触电一般，手忙脚乱地抓着路上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一根枯树枝，作为自己的武器。
其实轻轻一折就断了，哪有什么威胁性可言呢？
“你来了吧！我等你很久了！”我虚张声势地大喊着，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。
不过，比起恐惧，在这一瞬席卷我全身的情绪中，还有一种病态的兴奋。
只要我抓到了这个杀人犯，好像我所想的一切就都是真的了。
然而想象中骇人的桥段并没有出现，头顶传来的是老婆婆有些虚弱的声音。
“孩子，别怕，是我。”老婆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我身边，递给我一把雨伞。
“孩子，我看这天啊，阴沉沉的，眼瞅着就要下雨了。老婆子我啊，不放心，就出来看看。”她咳嗽了两声，孱弱的身体好像经受不住这样刺骨的风。
“阿婆，快回去吧，外面冷。”我接过雨伞，又忍不住叮嘱一句，“阿婆，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窗，这世道不太平。”
虽然我心里清楚，这个时间，已经超过原本四眼仔遇害的时间太久了。
心中的某个角落已经无数次地告诉我，他不会出现了。
我又在坚持什么呢？
我不知道。
“孩子，你一直守在这里，是在等人吗？”老婆婆没有走，索性在我身边坐了下来。
“嗯，算是吧。”我深深地低着头，碎发遮住了眼睛，不想让她看清我的表情，“在等一个，大概再也回不来了的人。”
“跟我说说吧。”老婆婆笑眯眯地，慈祥的脸上好像还带着几分孩童的幼稚，“我老婆子天天赖在这，你那朋友要是路过啊，我肯定有印象。”
“他啊，他是一个带着眼睛的男孩子，个子不高，皮肤很白，看起来身体不太好，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很爱看书。”
“是你的好朋友吗？”她问，“那个人对你而言很重要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我突然自嘲地笑了，“阿婆，你知道吗？他对我来说只是个路人，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。”
“既然不重要的话，等不到也无所谓吧？”老婆婆摇了摇头：“孩子，抱歉，我没见过这样的男孩子。”
“嗯，我猜到了。”
雨点啪嗒一下落在我的头上，突如其来的凉意使我不禁打了个哆嗦。
“阿婆，回去吧，要下雨了。”我起身，小心地扶起她。
老婆婆没没再推辞，又咳嗽了两声，拿拐杖点点我的脚尖：“孩子，等不到就早点回去吧，说不准啊，等你跟他熟络一些之后，他就会来见你了。”
“嗯，我会的。”
她走了两步就摆开了我的手，示意不用我扶了，我只好目送她回了家，看着那扇门“吱呀”一声，重新合上了。
瓢泼似的大雨来得很快，我仍然蹲在路中央，抱着双膝，手里攥着没有打开的伞，安静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马路。
我错了，我根本不是什么天选之子。
可笑吗？最后，我谁也没能救了。
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里，我终于颓废地坐在地上，深深地把头埋进臂弯。
“小新。”头顶传来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，打在我身上的雨点也消失了。
我没有动。
夏末站在我身后，撑着一把雨伞，把我笼在伞下。
“想哭就哭吧。”她说，“雨下的很大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听不到的，不会丢脸。”
她蹲下，给我披上了怀里抱着的衣服。
我的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感情，恐惧，无助，绝望，悔恨……在这一刻，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，困住了我。
我扑到夏末怀里，号啕大哭。
她显然对我的突然的举动毫无防备，整个人随着我的力量向后跌坐在地上。
手中撑开的伞掉在脚边，夏末没有重新举起来。
“小新，你真傻。”她一只手抱着怀里的我，另一只手轻轻摸着我被雨水浇透的头发，“我说了，结局是无法被改变的。”
她叹了口气。
“哭吧，像小时候那样，躲在我身后哭吧。”
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划过她洁白无瑕的脸庞。
她说。
“依赖我就好。”
……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，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我的床上了。
说起来也丢人，我一个大男人最后竟然活生生地哭晕了过去。
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，四月三号。
已经是中午了。
我的床边放着昨晚穿的那套衣服，叠的整整齐齐的，已经洗过了。
桌子上是姐姐留下的字条，娟秀的字迹赏心悦目：冰箱里有早晨，记得热一下吃，桌上的感冒药和水也要吃掉。
背面还有一行。
确认过了，学校里没有你说的那个男孩子。
我笑笑，放下了手里的纸条。
姐姐明明知道他已经不存在了，却还是认真地去确认了一遍啊。
我拿起桌上的白色药片，仰头扔进嘴里，喝光了杯子里的水。
我重新仰面瘫在床上，望着熟悉的天花板，心里默念着她对我说过的那句话。
结局……
是不会被改变的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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